北条氏政的眉头微微皱起,摇头说道:“这可不行,在下主持的房総战事还没有结束,等到战事告一段落再说吧!”
“纳尼?氏政这是什么意思?”足利藤政带着惊讶和不解望着他:“待你打完房総战事,那越后必定也扑灭大火返身回来了,那岂不是白白浪费这大好时机?”
北条氏政摇摇头伸出一根食指,缓缓说道:“首先,我北条家正在进取房総两国,此时若抽走大军北上攻击上野国,那将会给里见义尧以喘息之机,他们一定会趁着我等北上的时机夺取上総国失去的旧领,说不定还会攻击下総国全力扩张,待那时我北条军再回师救援岂不是白白浪费这几年的心血?
其次,越后的强大毋庸置疑,甲斐之虎武田信玄败的比我北条氏还要凄惨,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让在下如何敢明知故犯呢?没有强力的后盾和众多盟友的齐心协力,只觉得窥得一次良好的机会就动手,万一攻击上野不顺再消耗三四个月,拖到入秋又该怎么办?待那时吉良镇府殿率军赶来援救,我军再退可就来不及了。
再次,吉良镇府殿手腕高妙,将越后、上野、信浓三国经营的针扎不入水泼不进,而我北条氏一方的盟友都经历过高山合战的惨痛经历,那场失败才过去两年,试问关东的群豪有多少人敢信心满满的说自己敢去打上野呢?我北条氏内部都有许多不同的声音,想必关东武家也是不敢这么自信的吧!彼方上下团结士气正盛,己方心思不定信心不足,战事未起就败上三分,后面又该如何打下去呢?”
足利藤政被北条氏政连提三条给说懵住,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而已,身为家中的第三子本就不具备家督继承人的培养资格,五岁那年他父亲离奇身死之后,就一直过着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生活,结果时来运转反而成就他成为古河公方。
可他这个古河公方并不具备公方应具有的相关素质,没受到良好的培养意味着他不是个合格的名门贵胄,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的童年没有接受到应有的教育,后来被匆匆的推选为古河公方之后也没人仔细教导他,他的舅舅簗田晴助更多的是把他当作护身符来使用,即使他暗害两个弟弟也没受到过多的斥责。
这样的背景让他这个古河公方从头到尾就是个名不副实的傀儡,只是足利藤政这个傀儡偏偏没意识到自己的作用,隔三差五的跑过来与北条氏政拉关系。没事还喜欢在古河御所举行茶会遍邀关东各地国人领主赴会。似乎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来加强自己的威望。却不知他这么做其实很幼稚也很招人嫌。
北条氏政不喜欢这个名不副实的妹夫,其实留着足利藤政的最大作用就是结婚生子,尽快诞下古河公方家的下一代家督继承人,他这个过度公方就可以退居二线颐养天年去,可是此君偏偏不知好歹,经常跑到江户城骚扰他也就罢了,今天还跑过来指导他用兵,好像他的头脑比北条家一干仁人志士还要厉害的样子。其实他就是在搞笑。
在北条氏政的眼里,足利藤政只是个头脑空空的傀儡,这么蹩脚的谋略但凡北条家的积年武士都能看出来,更不用说镇守一方的大将,一门谱代,三大军师以及相模雄狮北条氏康本人,大家都没提进军上野那一茬,就他跑过来说道个不停,到底是足利藤政众人皆醉我独醒,还是其他原因就不必多言。
足利藤政懊恼地说道:“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就放弃掉。余不甘心呐!不甘心呐!”
古河公方足利藤政的尊严几多并没有人关心,但是自认为当上古河公方尊严就无比重要的足利藤政却不这么想。高山合战的耻辱他永世不会忘记,把上杉政虎这个罪魁祸首恨到骨子里,因为上杉政虎在那场合战里当着几万国人的面把他这个堂堂古河公方俘虏住,并且将他扣押作为人质在平井城近一个月。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至于让他的如此憎恨上杉政虎,可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这个堂堂古河公方竟只是个添头似的存在,将他连同千叶胤富在内一起打包交换的竟然只是个小小的御嶽城及附近领地,这使他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侵害,古河公方不如一个城值钱,还要和千叶氏的家督凑在一起换一座城,这种耻辱真是超乎想像的巨大。
从他回到古河御所以后,他就总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眼光都变的诡异许多,无论是自己的舅舅兼谱代笔头家老簗田晴助的劝解,还是同来的千叶胤富的开导都被他当作暗示自己的留下这个劣迹,所有见到的武士泛着的笑脸被当作嘲讽的笑容,去年小田原城的正旦朝会上,足利藤政险些因为几个国人的笑容和不恰当的祝福闹出骚乱,就因为他觉得那几个国人是在暗示自己被俘的黑历史。
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个妖魔,这只妖魔每个日夜都在折磨着他,让他的情绪越发的不稳定性情也越来越偏激,他决定报复越后报复上杉政虎这个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也不会让自己心里出现只妖魔,把自己弄的如此凄惨错都在他们。
强烈的恨意就像自我催眠,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强大,渐渐的他把自己催眠的越来越恨越后,连带着连吉良义时也给恨上,没有他的命令就不会有上杉政虎的出阵,如果他们乖乖的让出上野国就一点问题都不会发生,这位古河公方的思维愈发的凌乱。
他没机会去见北条氏康,相模狮子如今隐居小田原城只负责镇住场子而不问具体庶务,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即便是老迈的相模雄狮依然威风凛凛,即使隐居小田原不问世事也能震慑宵小不敢妄动,足利藤政就跑到江户城忽悠北条氏政,结果却换来这个答复让他不禁气馁颓丧。
北条氏政淡淡的注视着足利藤政垂头丧气的离去,刚才的一番交谈让他越发的对这个草包公方不屑一顾,当今的天下是智者为王的时代,作为古河公方的现任家督缺少为君者应有的智慧,还谈什么振兴家业提振威名?
在北条氏政的眼里,这足利藤政还不如已故的先代古河公方足利晴氏,虽然先代古河公方有着暗弱无能的缺点,但还不至于妄自尊大跑过来对北条家的军务指手画脚,真是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获得的自信敢这么做。
难道是他错误的认为古河公方家已经与相模北条氏亲如一家不分彼此了吗?又或者觉得这几年套近乎成果斐然足以多说几局僭越无礼的话了吗?至于足利藤政那单薄脆弱的自尊心更是毫无意义的。
北条氏政没兴趣研究足利藤政的心路历程,要不是他的父亲北条氏康一直劝诫他戒急用忍、居移气养移体,在政务实践中塑造良好的国主性格,恐怕他早就把这个家伙撵出去,北条家的家督都要有一个好脾气,喜怒不形于色是基础,喜怒皆带着微笑是及格。
最高境界是《心术》中的描述:“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身为幕府政所执事伊势氏的有力一门众,在几十年前从京都下向骏河的高门武家,伊势氏一流别出北条氏的家学源远流长,来自大明国的史书典籍阅读过无数,到他这第四代家督个个都是博闻强记的英才人物,深知忍耐与包容是治家的家规,也是相模北条氏在关东这个烂泥潭中挣扎着还能向上崛起的根本原因。
北条氏政自言自语道:“足利藤政纵有千般不好,但总算说对一句话,却不能趁着吉良家无心南顾的机会作出行动可就大为不智了!如今对上総国的战事的准备还差那么点功夫,可是时不我待总得迅速行动起来才是,若等到吉良家回过神来就没机会再动房総两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