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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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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没人应声,江面上士子面面相觑。
“宁津县韦隐……宁津县韦隐!”
景横波眨眨眼,奇了,参加考试,不等结果就走了?
连报两遍,无人应声。
“……宁津县风维……宁津县风维……”
她报一声,就有一人应声施礼。
景横波也累了,一整晚跌宕起伏,赶紧结束了好回家睡觉,拿起身边留下的纸卷,笑道:“这里我留下了十份答卷,选中的先生,如果愿意,今后便是我奉为上宾的幕僚了,”说完便报名,“……慈县李通、巨甸县徐德然、仙桥县柴俞……”
士子们此刻已经给调教得蔫头耷脑,也不知真心还是假意,个个凛然受教。
“也不用太过羞愧。”景横波这回倒恢复了和蔼的态度,笑眯眯地道,“其实考你们兵法也好,诗词也好,在我看来,都不是衡量一个人真正底蕴和才学的标准。读书人,要明事理,辨是非,懂法纪,擅思谋。”她按照紫蕊教的说了几句,终究嫌太文绉绉,撇撇嘴道,“总之,文章也好,兵法也好,都不能代表一个人真正的才能,好好修心养性,从生活中寻找智慧,才是正道。”
老实说,如果是别的诱惑,景横波宁愿不要也不肯背诗,可是小蛋糕的蛋糕,是个人都无法抵抗,除了那个石头样的,不爱吃的太史阑不受影响,谁没因为小蛋糕的美食拜倒在她的小吊带下?
景横波嘿嘿一笑,此刻忽然特别想念蛋糕妹,她会背这么多诗词,纯粹是蛋糕妹所赐。那丫头不怀好心,明明知道她最讨厌背诗看方块字,偏偏每次她想吃小蛋糕拿手蛋糕时,那货就要求她背诗,十首诗可以给她做个六寸蛋糕,二十首可以做个八寸的,以此类推,有次她足足背了一百首,那家伙做的三层蛋糕把她活活吃胖了三斤。
少帅今儿心情很不好——从头到尾没风光上,杀人都杀不痛快,还不如一只鸟!
景横波拍拍二狗子的头,示意它滚蛋,二狗子难得这么风光,犹自恋恋不舍,咕哝道:“狗爷还能背一百首……”被裴枢一脚踢下了船舷。
此时士子们都如霜打的茄子,也无人计较被代表。
还是那柴俞,目光闪动,满面向往,代表众人一躬到底,诚恳地道:“陛下高才,骂得有理!我等服了!”
众人也都没了说话的力气。
江面上终于再没有人说话。
……
“行行行,就你有慧眼!”
“呵呵诸兄别忙着骂我,你们瞧今日女王陛下风采,将整个玳瑁文武之才,在掌心揉捏拿弄,岂是寻常人物?当初我说她非池中之物,必将崛起,可说错了?”
“老货,你想拐人去给女王帮忙就直说,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
“也好。不如此不足以服众,哎呀呀这些绝妙诗篇我要抄录附印,给学生们人手一本好好学,不知道女王那里还有没有,咱们和她讨要去。”
“这丫头又骗人了!”
“然也,每个人的诗风,多半相差不远。然而这些诗风格各异,或浓艳,或清新,或空灵,或散淡,如果是一个人写的,那人早疯了!”
“诗都好诗,却绝非一人做成。”
几个贤者大儒却在窃窃私议。
一地文采,输给五千年文化精华,不冤!
景横波心里呵呵笑——叨叨个啥啊,不服气个啥啊,你们现在面对的可是泱泱中华五千年,诗海文山之中最亮的那几颗明珠,是真正中华文化的文采浓缩,千万诗篇中流传下来的巅峰精华,这都不能震翻你们,那些诗圣诗豪诗鬼们岂不要从地底爬出来吐血?
多少人颓然一屁股坐下,忽然都生茫然之感,十年寒窗,一肚学问,竟不如鸟,有何意义?
不能信,不敢信,但却不得不信,这些诗,大家都没听过,肯定不是抄袭,这样的诗随便流出一首,都将惊动天下。
江面上的声音渐渐寂灭,士子们目光发直,一首首绝妙诗句就是一次次响亮耳光,问多少都是自取其辱,多少不甘都随了此刻滔滔江水——那只鸟就像一个绝世诗人,满肚子没完没了的精妙诗篇,随便一首都足够砸死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才华?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才华?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求赐咏雪诗词……”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求豪壮词!”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乔流水飞红……”
“求咏春词!”
江面上的声音,越来越弱了,语气,也越来越恭敬了。
……
多少欢情薄,无奈多离索,到头来咽泪装欢,落花江面说声错!
错!错!错!
河边小船上,他手中杯一颤,咔嚓一声,裂了一道缝。
岸边树影下,一直含笑支膝看她的耶律祁,轻轻一叹。
景横波手一颤。
满江一静。
二狗子三声错,提高声调,那般怪嗓,竟也吟出满腔怨艾和悲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随即景横波便醒过神来,拍拍二狗子,“红酥手。”
岸边树下,和某个小船上,有人静静将她看着。
这题目,她有点堵心。
景横波忽然有点发怔。
女王意气风发,一路高歌猛进,或者战争诗也早有准备,但闺怨诗——她有那个心境吗?
士子们要发疯了,有人大喊:“求闺怨诗!”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一肚草包装才子,玳瑁士子真无耻!”二狗子结束陈词。
“快快!快抄!”底下那群老头子不理他,抢过纸卷,没有桌子,就趴在树上,刷刷抄录。
“峭奇浓艳,造意无双,用色之妙可谓独步天下!”激越的老头子一把摔掉了笠帽,满头白发的常方意态癫狂。
哄然一声,随即又是可怕的静默,江面之上,只有二狗子的怪嗓回荡,难听腔调,吟千古诗篇。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
景横波拍拍二狗子的头,“黑云压城……”
士子们嘴角噙着冷笑,今晚曲江论文武,题目可能被先猜到,换成战争,总不能吧?
“陛下不是要占领上元吗?请以战争天下为题!”
二狗子翻着金色的眼珠,眸光闪闪,连弯弯鸟嘴,都似写满嘲笑。
“请。”
一些士子醒过神来,实在不甘,想着也许这是事先请大儒操刀,让这鹦鹉背好的,连忙大声道:“对,还得换题!再换!”
柴俞轻轻一笑,道:“晚生不才,还想请教。”
她才不要狗血地跑到异世靠抄袭名震天下,这情节都烂了好吗?
他敬横绝诗篇更甚女王地位,景横波对他很有好感,觉得这人身形臃肿而心思灵巧,是个人物,忙笑道:“当然……不是,我说这是二狗子的,就是二狗子的。”
“好诗……”还是那柴俞最镇定,轻轻叹道,“只此一篇,足可横绝大荒,想必此诗是陛下所做,其间妙处实在难言,请陛下受我一拜。”说毕弯身躬到底,比刚才更加姿态谦卑。
景横波笑眯眯地看着底下——没有三分三,岂敢上梁山?没有神鸟二狗子,岂敢折辱天下士子?
不过此时已经没人计较二狗子的骂,小船顺风漂流,士子们在船上僵立如偶,有人眼睛发直,有人喃喃重复“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泪流满面,有人大张着嘴看二狗子,很想知道这是不是诗人附身的鬼鸟,江风吹过,各人后心都冰凉一片。
景横波喷出一口茶——半截诗半截骂的习惯,死也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