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过往的经验，像这种淹城造湖的工程，考虑到瘟疫，水底环境方方面面，一般都是要先全部撤走所有人，再把整个城镇推倒以后再放水进来。当年却不是这样，没有想到水来的那么快，大部分离开了，却也来不及把城镇给拆毁，于是便有那么几户人家依然呆在狮虎城里，或者是来不及，或者是不愿意离开，宁可陪着狮虎城葬身水底。”黑叔长长叹了一口气，“在我们看来，这些人自然是死定了的……可是他们并没有就变成水底的一具骸骨，而是变成了水鬼。”

唐安有点无奈，这就是黑叔这么多年调查的结果？这么多年黑叔关于水鬼的研究，得出的结论居然和张雨莺胡乱猜测的一模一样？

“大水淹城时，没有来得及撤走的居民是最早的水鬼，那你知道后来的水鬼是如何增长的了吗？”黑叔并不在意唐安那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接着问道。

“根据你原来说的，你的意思是这些年在百岛湖消失的人，实际上都没有死，而是变成了水鬼，这就是水鬼的繁衍方式了。它们并不能自己生孩子出来，因为它们实际上已经不算人了，但是它们却可以让落水的人变成和它们一样。”唐安总算明白黑叔前言后语的意思了，不禁感觉有些悲凉和同情……黑叔完全陷入了一种疯狂的臆想之中了，这样的解释，他就可以安慰他自己，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落水后，也没有死去，只不过是变成了水鬼而已。

大概这才是真正支持黑叔坚持下去的原因吧，而不是他原来和唐安说的，他要找水鬼复仇。

“是啊，你以为我是胡编？”黑叔冷笑起来，“每当有人落水消失后，我就会在附近水域观察……有一次我见到了一只水鬼，它身上还穿着一件破烂的衬衣，腰间还有一条破烂的裙子！而之前落水消失连尸体都找不到的那个女孩子，也是穿着衬衣和裙子！”

唐安惊讶地看着黑叔，半信半疑……这竟然不止是臆想，还是有证据的？然而唐安还是不信，毕竟这只是黑叔的一面之词，唐安可不是别人说什么都信的懵懂顽童。

“你可以不相信，这样没有关系，因为你相信不相信本就不重要……很快，我们就都会变成水鬼。”黑叔突然裂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发出了浅浅的笑声。

“你疯了吧！”唐安只觉得浑身发冷，黑叔的笑声犹如黑夜里乌鸦凄惨的叫声一般让人毛骨悚然，不管黑叔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但是唐安觉得黑叔的真正目的确实就是如此，他想要变成水鬼……而且他还想要大家都变成水鬼！

变成那种他明明十分厌恶，他嘴里最恶心的东西，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变成这种丑陋而恶心的东西，为什么？唐安心中依然充溢着悲凉和怜悯的情绪，正常人是不会想变成那种东西的，而黑叔……他居然坚信落水消失的人会变成水鬼，如果他也变成水鬼，那就意味着他可以和他的妻子和孩子团员了……他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只是为了这样的一家团聚。

唐安压抑住心中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黑叔不是疯了，只是偏执到了一种扭曲的程度，这种类似的事情其实并不少见，就像那些活人嫁个死人的事情，活人陪葬的事情，把一个死去的婴儿让一个活着的孩子吃掉就认为那活着的孩子变成了自己的孩子……这些事情归根到底还不就是因为这种扭曲到极致的悲剧中爆发出来的怨念感情？

“黑叔，为什么是我们？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和你一起变成水鬼，我想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来到这个岛上，才让你起了这种念头的人吧。”唐安艰难地说道，这是他依然无法理解的地方。

“没什么，只是因为最近才下定决心，而你们恰恰好是我下定决心后来到岛上的第一批人。如果只是这样，我或者还会有些犹豫，因为我首先就要控制住你们再等到时机和水鬼谈条件，这是很容易出问题的……毕竟一般来岛上的人没有了消息，很快就会引来麻烦，而说不定我还没有机会找到水鬼来谈条件……恰恰好，你们今天伤到了水鬼，它们却是无论如何也会来找你们的。”黑叔看着自己手里的枪，漫不经心地说道：“放心，别怕，不会死，只是变得丑一点而已。”

变成水鬼？变成那副样子，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当初唐安变成了狗，还是能够变回来的那种，唐安都感觉世界末日要来了，更何况是变成水鬼那种恶心丑陋的东西？更不用说那么爱美的张雨莺白芸萱和林晓慧这样的女孩子了！

想想张雨莺要是变成了水鬼，唐安不敢在脑海里想象这太美的画面，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你说和水鬼谈条件？水鬼还会和你谈条件？”

“当然，水鬼本来就是人变的……就算变成水鬼以后，变得迟钝一些，可还是有人的脑子，怎么不能谈条件？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变成水鬼，也算是给水鬼增加了不少的生力军，当然可以争取一些有利的条件。”黑叔理所当然地说道。

“水鬼……水鬼还会说话？”唐安可真没有想过这一点！

“会的，有些水鬼可能还会说外语吧，不过会说外语的水鬼我还没有见过，它们普通话都说的不怎么利索。”黑叔笑了起来，脸上突然浮现出奇异的笑容，“当初我的孩子掉到水里时，她还不会说话呢，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说话了……”

唐安只觉得浑身发凉，仿佛站在自己眼前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只是一个披着人类皮的水鬼。

“你打算和水鬼谈什么条件？”唐安艰难地坐在了床边，握住了张雨莺的手，她的手依然暖暖的，让唐安心中多了一丝安定。